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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稼地長出茁壯文學

2024年02月02日09:33 | 來源:寧夏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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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白石階》首發式上,馬駿有感而發。

手機是馬駿主要的寫作工具。

農閑時間,李成山伏案創作。

胥勁軍與老人交談,搜集民間春官詞。

逢年過節社火表演,胥勁軍扮演“春官”。 (圖片由受訪者提供)

張嘉祺在校園閱讀文學著作。 (記者 剡文鑫 樊帆 攝)

“耐得住寂寞,頭頂純淨天空,就有詩句涌現在腦海﹔守得住清貧,腳踏厚重大地,就有情感激蕩在心底。在這裡,文學之花處處盛開,芬芳燦爛。”2011年,中華文學基金會授予西吉縣“文學之鄉”稱號,西吉縣也因此成為中國當代文學史上首個被命名為“文學之鄉”的縣。

如授牌詞所言,在西吉,文學如一眼清泉,滋養著人們的心靈,照亮生活、改變人生,醇厚而濃烈。生長在這塊土地上的西吉文學,傾訴對家鄉的熱愛,贊頌人性真善美,啟迪人們愛的覺悟。

全國人大常委會副委員長、中國文聯主席、中國作家協會主席鐵凝曾說:“文學不僅是西吉這塊土地上生長最好的庄稼,西吉也應該是中國文學最寶貴的一個糧倉。”

文學照亮生活

“時光也未辜負我,心心念念終於將你盼來……”2023年12月13日,對馬駿來說是個值得紀念的日子,他拿到了自己第一本散文集《青白石階》的樣刊,難掩心中激動,第一時間在微信朋友圈分享自己的這份喜悅。

今年1月13日,馬駿寫的散文集《青白石階》首發,這是他的第一部文學作品集,入選中國作協2023年“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中國少數民族文學之星叢書”項目。

馬駿坐在輪椅上,用手中的筆描寫願景、刻畫心靈,用文學的美妙實現心靈溝通,成為西吉、固原乃至寧夏文學新生力量代表,被譽為“西海固新時代的小史鐵生”。

1995年,馬駿出生在西吉縣一個普通家庭,新生命帶來的喜悅僅維持了幾個月。“不愛動,學翻身、爬行的階段也毫無反應。”父親馬鳳祥發現兒子異常后,帶他到多家醫院檢查,均沒有結果,但可以確定的是孩子終身無法站立、行走。

喜歡讀書的馬駿,在9歲那年,見妹妹上學特別羨慕,央求父母報名。自此,開始在父母背上上下學。“上學背我到學校,放學再背我回家,爸爸有事,就由媽媽背,風雨無阻,一直背到高中畢業。”12年苦讀,馬駿沒有辜負父母期望,2016年高考,如願被寧夏大學錄取。

繼續上學,還是放棄,馬駿陷入矛盾之間。“弟弟出生時因右側神經拉傷導致右半身癱瘓,不能走路,父母像對我一樣背著上下學。尤其父母年紀大了,同時照顧我們兄弟二人,明顯吃力。”馬駿想,自己如果上大學,父親就得陪讀,母親一個人根本無法照顧弟弟,決定把上學的機會留給學習更好的弟弟。

在那段時間裡,馬駿反復閱讀史鐵生的作品,試圖尋求生活的答案,最終在看到《我與地壇》中史鐵生搖著輪椅拯救小女孩的片段時豁然開朗。

“那一瞬間我在想,我為什麼不能像史鐵生一樣走出去感受這個世界?”馬駿坐著電動輪椅去的第一個地方,就是西吉縣圖書館。徜徉在文學海洋,讓他變得安靜,學會自珍自愛,強烈的創作欲望在心底萌發。

馬駿捕捉生活靈感,抓住希望的“光點”,用文字匯聚成一首首詩歌、一篇篇散文,不知不覺就寫了幾十萬字。

2019年,馬駿的散文《靜夜思》被《寧夏文藝》刊登。自己的作品第一次被公開發表,他深受鼓舞,之后陸續在不同刊物發表文章。

2020年,馬駿根據個人經歷,創作了長篇散文《青白石階》,並在《六盤山》雜志新人專欄上發表。同年,他的病症得以確診,為脊髓性肌萎縮,有特效藥可以延緩病情持續惡化,並且國家醫療保險能夠報銷大部分。

雙重的喜悅給了馬駿藥劑般的力量,讓他更加堅定了創作散文集的念頭,並付諸行動。

2023年1月,馬駿完成散文集《青白石階》初稿,就在他為出版發愁時,看到中國作家協會發布的征集“2023年少數民族文學之星叢書項目”公告,《青白石階》符合全部要求,馬駿當即在西吉縣作家協會和固原市作家協會的幫助下申報了項目。

同年6月21日,中國作家協會公布最終入選的10部作品中,《青白石階》名列其中。得知消息的那一刻,欣喜、感激等情緒充斥著馬駿的內心,一切經歷最終化為滿足。

逐夢文學從未言棄

“永遠也不喪失一個普通勞動者的感覺。像牛一樣勞動,像土地一樣奉獻。”這是路遙的人生信條,李成山用大半生踐行著這句話。

1964年,李成山出生在西吉縣吉強鎮高同村,作為家中長子,照顧弟妹幫襯父母義不容辭。

“十幾歲時,土地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實行,家裡分到地后,弟妹還小,父母兩個人忙不過來。恰好,次年我考中專失利,徹底斷了繼續讀書的心思,專心幫父母務農。”李成山說。

放棄學業后,李成山並沒有放棄學習,而是抓住一切閑暇時間,如飢似渴地閱讀,小說、散文、詩歌……看得多了,也就有了寫的想法。

“一寫就收不住了,家裡的舊本子,被我用顏色更深的筆,覆蓋了一遍又一遍,作品倒是很多,可惜無法發表。”1989年,李成山無意間得知《葫蘆河》文學社,聚集了當地的文學愛好者,他帶著自己的作品慕名而去,當即被吸納為社員。

“第一次遇到那麼多志同道合的人,他們欣賞我的作品,還幫我投遞稿件。”自從加入《葫蘆河》文學社,李成山再忙也不落下每一次社團活動,作品在報紙和雜志上頻頻刊發,甚至還有幾篇獲獎,讓他欣喜不已。

李成山覺得,文學之路,未來可期。然而,變故突生。

1995年,西海固一帶遭遇旱情,地裡收成減少。“總不能讓婦人娃娃餓肚子,我父母也還等我拉過冬的炭呢。”已經成家為人父的李成山,為了承擔起一家之主的責任,外出務工。這一干,就是十幾年。

在工地,他從小工干起,逐漸成為大工,靠著手藝,把子女們養大成人。“3個孩子都上了大學,我也算完成了使命。”李成山在自己50歲那年,決定結束務工生涯。

多年來,李成山從未放棄文學夢,抽空便會寫寫短詩、散文。

2014年,李成山返回家鄉,面對昔日親切熟悉的生活,創作欲望再次噴發。他聯系昔日的文友,又通過弟弟李成東介紹,認識很多本土作家。2021年,隨著新作品的發表,他的文學之旅重新揚帆起航。

“現在養著幾十頭牛和十幾隻羊,還種了幾畝地,生活幸福美滿。”李成山擅長用質朴的語言表達淳朴的情感,對家鄉的、對親人的,正所謂“一切景語皆情語”。

最近,李成山又有《燕麥溝風光》《閩寧村》等多首組詩被《六盤山》等刊物發表。

活化文學“活化石”

“老人家,咱們村裡啥時候開始演社火,有社火就有儀程(春官)了嗎?”冬季,趁著天氣晴朗,自治區春官詞代表性非遺傳承人胥勁軍帶著相機,來到西吉縣新營鄉甘井村,尋找村裡年逾古稀的老人,開始了一項他進行了30年的工作——民間春官詞搜集。

西吉的歷史可追溯到夏商,中華文明歷史綿延不斷,如同蜿蜒曲折的道路、寬廣宏闊的河流,滋養了西吉的進步和發展。

“大概在我10歲時,村裡就有社火了,那時候隻要有社火,就有儀程官,儀程官沒有衣服,家家戶戶賣家禽,換錢買衣服……”隨著村民馬騫君老人的講述,胥勁軍的思緒飄回20世紀70年代,他與春官詞結緣的日子。

1972年,胥勁軍生於西吉縣震湖鄉黨岔村。那時的農村,文娛活動相對較少,每年春節,各村自發組織社火表演,深得群眾喜愛。

“六七歲時,村裡恢復社火表演,在一眾表演項目中,我最喜歡的是說儀程,也就是春官詞。‘春官’激烈對決,雖然聽不懂人家說的啥,但是那種緊張的氛圍以及頗具韻律的詞句,讓我深深著迷。”胥勁軍說。

在鑼鼓喧天、鞭炮齊鳴中,穿紅著綠、手持羽扇的“春官”,是年幼的胥勁軍眼裡最威武的人。從此,每年村裡表演社火,胥勁軍都會跟著社火隊走村串戶,隻為多聽一會兒春官詞。這一跟就跟了10多年。

耳濡目染中,胥勁軍不僅聽懂了春官詞,還能像模像樣地跟著喊幾句。村裡的老春官見此,教他說詞技巧。

“初中畢業,我已經能帶社火隊了。”胥勁軍對春官詞的熱愛,讓他不滿足於成為一名春官。在學會了西吉本地全部春官詞后,胥勁軍開始到周邊市縣村落搜集,也讓他認識到春官詞也是“山外有山”。

時間一晃,來到90年代,西吉的一些老春官相繼離世,胥勁軍在悲傷的同時,也有了以前從未有過的緊迫感。

“春官詞是咱們民間文學的‘活化石’,因其口頭流傳的特性,容易失傳。一代老春官的離去,基本上意味著他們那一代春官詞的湮沒。”這讓胥勁軍深刻認識到挖掘、收集、整理、留存民間瀕臨滅絕春官詞的工作刻不容緩。於是,他與時間賽跑,在六盤山區及甘肅隴東地區開展瀕臨滅絕的古老春官詞的研究,以及楹聯習俗搶救性保護。

經過數10年挖掘整理,胥勁軍整理完成《西吉春官詞》,收錄2000多首民間春官詞。在此期間,他嘗試創作春官詞,力求讓春官詞兼具文學性和時代性,做到雅俗共賞。如今,春官詞演藝團隊,成為西吉大地上的一支民間文藝輕騎兵。2021年,以西吉縣為代表的六盤山區春官送福被認定為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性項目。

少年插上文學翅膀

“記得上初一時,一次語文老師分享李白的一首詩《把酒問月》,詩的開頭兩句‘青天明月來幾時,我今停杯一問之’引人入勝,再仔細品讀,古詩的韻律美和意境美徹底征服了我。”17歲的張嘉祺,是西吉中學高二年級學生,就這樣和文學結下不解之緣。升入高中第一年,他毫不猶豫加入學校創建的《月窗文學社》。

《月窗文學社》如同一雙翅膀,帶著張嘉祺奔赴更悠遠華麗的文學殿堂。在這裡,他結識了“九死南荒吾不恨,茲游奇絕冠平生”的蘇軾。“面對生活艱辛和苦難挫折,卻能保持從容,泰然處之,這種樂觀和超脫深深吸引著我。”為此,張嘉祺特地買了一本《斑斕志》來讀,希望能深刻了解蘇軾跌宕起伏的一生。

喜歡文學的孩子,感情總比旁人細膩一些。張嘉祺每每閱讀文學作品,總有身臨其境的感覺,從中生出不少心得體會。一次,參加文學社社團活動,老師帶領社團的同學們品鑒一首名為《減字木蘭花·淮山隱隱》的宋詞后,張嘉祺有感而發,創作了小小說《淮上女》。

“在充滿戰亂的年代,女子們身不由己,最終淪為了時代的犧牲品。”創作完成后,張嘉祺在語文老師幫助下,參加“葉聖陶杯”全國中學生新作文大賽,最終該作品獲得了省級三等獎,這給了張嘉祺莫大的信心和鼓勵。

自此,張嘉祺更加勤奮地練筆,隨手記錄所思所想。平時看到書裡的好詞好句,馬上摘抄﹔看書有了感悟,立即記錄。高二分科,學業逐漸繁忙,張嘉祺仍然堅持參加社團活動,從中汲取文學養分。

“也許到高三,我會退社,但現在我還是希望能留更多時間給文學,與老師和同學暢談對某些文學作品的見解,讓我心靈得以安放,腦海得以清明。”張嘉祺說。在西吉,校園文學如漫山遍野的丁香花一樣,頑強地盛開在這片土地上,成為西吉文學中引人注目的一枝。(記者 剡文鑫 樊 帆)

(責編:閻夢婕、賈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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