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夏花兒尋蹤:高山有好水 長河釀痴情
花兒歌手撒麗娜。
花兒歌手馬得榮。
孩子們演唱花兒。
國家級花兒傳承人張建軍。 (本版圖片均由受訪者提供)
在貧瘠的荒原上,傾訴滿腔的苦﹔在歡樂的大地上,熔鑄立體的詩。
時代賦予寧夏花兒以不同的形貌特征,動人心弦的不單單是曾經的苦,也不僅僅是如今的甜,更是挺立著大山般不屈意志的藝術奇觀。
“走咧走咧,越喲的遠哈了,眼淚花兒漂滿了,哎喲的喲,眼淚的花兒把心淹哈了……”初秋的清晨,在寧夏漫花兒文化藝術工作室,37歲的撒麗娜帶著學生練唱花兒,這首由“西部歌王”王洛賓記錄的花兒,撒麗娜4歲多的女兒也唱得有模有樣。
2013年,27歲的撒麗娜被評為寧夏非物質文化遺產“回族山花兒”傳承人,成為當時最年輕的自治區級非遺傳承人,她將花兒傳承融入生命,將一首首花兒帶進校園,沁潤著青少年心田。“每當我唱起花兒,想到師父和師父的師父,想到他們唱花兒的樣子,內心充滿感動……”
一
“隴頭流水,鳴聲嗚咽,遙望秦川,心肝斷絕……”這首流傳2000年的《隴頭歌》,沉郁蒼茫,是六盤山花兒的美學起點與精神源頭。
六盤山,綿延於寧夏南部和甘肅東部,古稱隴山,不僅是地理坐標,也是文化符號。
涇河、葫蘆河潺潺流過,戰國秦長城與古絲綢之路於此交匯,數千年的歲月煙塵中,游牧與農耕此消彼長,歷史文化源遠流長。起伏跌宕的路途之上,商旅行人,風蕭馬鳴,無數聚散離合的故事被人們歌以詠之,花兒由此而生。
舊時代洪流中的草薺,亦是漂泊於歷史深處的歌者。一曲花兒,寄托著遠行之人的鄉思、離別之人的相思。曲折的歌聲中,山村流動起來了,對美好生活的向往和稀缺的水資源一樣,流入山裡人焦渴的夢園。
如果說西海固的山是一座座物理坐標,飄蕩在溝梁山峁間的花兒便是這方水土的精神譜系。
干涸焦黃的黃土,久盼不至的雨水,生命的無可奈何,世世代代的渴盼,一股腦兒在胸腔裡涌成一團,粗喉嚨裡迸出滿腔的尖利嘶啞,是為花兒。
天下黃河富寧夏,引黃灌溉得天獨厚,孕育出塞上江南。楊芳燦、慕壽棋、林鵬俠、李季等來此採風、作詩、收錄“民間流行之花兒”。
1936年,新聞工作者范長江,乘牛皮筏子赴寧夏採訪,記錄下生動見聞:“夜間無事,筏上的水手和客人共同組織一個臨時俱樂部。水手每人有一把地地道道的‘胡’琴,再加上些碗和筷子,另外湊上幾張嘴,幾副手掌,算是樂器,這些水手們就高聲唱他們的土調了。”“他們(筏客子)於槳聲‘嘩啦嘩啦’之際,常引頸高唱他們本地山歌,歌聲高朗,震徹山谷,內容則多述邊人男女愛情之思……”
寧夏山川流動場域中跨文化傳播和創造性參與被記者如實“記著”,並以真實體驗傳播出去,顯得彌足珍貴。
花兒是中國西北多民族共創共享的山歌,被譽為活著的詩經。
最早意識到山花兒藝術與學術價值的人是王洛賓,他是中國最早用現代記譜形式完整記錄山花兒的第一人。
1938年,王洛賓赴西北參加戰地服務團,途經六盤山下,夜宿固原和尚鋪車馬店。月明星稀的夜晚,店老板五朵梅唱起山花兒,天籟之音深深打動了王洛賓,他記下這首三句一疊的《眼淚花花把心淹了》。因為沉醉於山花兒,王洛賓放棄去歐洲深造的理想,從此扎根西北大地學習民歌,終成“西部歌王”。
王洛賓的這次“六盤山田野作業”,具有重要意義——首次以詞曲結合形式,以動聽的旋律和口頭文學的朴實,扎扎實實呈現了一首具有原生態意義的經典之作。
二
寧夏南部,山林叢集,一首山歌悄然唱響。一條晶亮的聲線,在干涸的土地上穿行,歌聲劃破干涸的土地,濺起潑辣辣的水聲。山花兒如泣如訴,尖厲嘶啞,聞之令人心顫膽寒,悲不能抑……
山村的孩子們,有時也會被這“水聲”喚醒,從童年的窯洞、土炕到中年的萬家高樓一燈如晝,側耳傾聽,這聲音似乎已然改變,卻又從未改變,這聲音承載的是祖祖輩輩的向往,是小時候做夢也沒夢到的24小時有熱水的家。
西海固這片曾被判定為最不適宜人類居住的地方,迸發出花兒的歌聲,正如旱地裡開出嬌艷的花,峭壁裡長出倔強的草,這難道不是一種奇跡?
清代左宗棠在奏疏中這樣記載寧夏:“轄境苦瘠,甲於天下。”
生長於這片土地上的人們,相約於荒野漫唱花兒,傾訴苦楚、渴盼自由,用歌聲呼喚幸福的生活。
“澇壩大了蟹大了,水沖了寧夏的壩了”“拔了麥子拔胡麻,手疼著咋拔得下呢”“孟姜女哭倒了九堵牆,牆裡哭出個范郎”“諸葛亮下了一盤棋,馬踏了當頭炮了”“楊六郎把的三關口,穆桂英挂了帥了”……
山花兒作為寧夏六盤山地區原生態文化式樣,有顯著的特征,原生態歌手無技巧的演繹,如烈火烹油,如切膚之痛。
“大大房裡罵著呢,全憑家法壓著呢﹔門前拴下狗著呢,家人把我守著呢。”“早起裡哭來晚夕裡嚎,清眼淚流成個海了﹔殺人的鋼刀是舊禮教,把尕妹活活地宰了……”
群眾是寧夏花兒的傳播信使,因生活所迫遠走他鄉,飽受人間疾苦,花兒從胸腔裡蕩出,“難腸”地唱開了:“我當個拐夫你跟上走,西口外大路上浪走”“三關口朝著蒿店街,瓦亭山教煙霧罩了”“腳戶阿哥的驢乏了,爛麻鞋絆繩兒斷了”……
剖心挖肺的感受,一針見血的表達,寧夏花兒血脈裡的真實與至性可見一斑,旗幟鮮明反對丑陋、壓迫、黑暗,傳遞真善美,成為舊時代人們擺脫封建禮教束縛、追求個性解放的見証。
家無余糧,拼盡最后的力氣“喊叫”一頓飽飯﹔久旱無雨,用全部的“望想”呼喚一場甘霖﹔愛而不得,以僅有的心血吼出一腔情話……文化與藝術,這裡的人們日用而不自知,借花兒表達心聲與渴求,化為透心涼的最后的一點寬慰。
唱上一段花兒,似乎苦也沒那麼苦了,累也沒那麼累了,心裡不那麼憋悶了,變得敞亮了,有盼頭了。
極其蒼涼尖厲的聲音自然流瀉,沒有一絲浮夸虛飾,把“難心”和“愁腸”唱給溝梁山峁,滿是真情實感與力量,帶給人渾然天成的心靈震撼。
三
寧夏花兒在山川兩大區域間與時遷移、應物變化,人與環境的交互作用和跨文化接受與適應,動態生成寧夏花兒多元共存風格。
改革開放以后,老百姓日子好了,歌唱家鄉變化和生活變化的花兒唱詞大量出現。
固原張易鎮的張明星生於1942年,被評為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性項目傳承人。他沒上過學,卻能把自己編的花兒都寫出來。
時代,是花兒創作取之不盡的富礦。在張明星看來,花兒就是歷史的記錄。
20世紀60年代進京參加花兒歌會之后,他用花兒形式記錄這段難忘的歷史,寫下《忘不了周總理的叮嚀》:“金花銀花一串花,回族娃娃上北京唱了個數花。周總理親切接見咱,叮嚀的話,永輩子牢牢兒記下。”
2005年以來,政府推進和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張明星激動地寫下《非物質文化又開花》:“非物質文化又開花,一下子,把老一輩傳人給找下,領導和群眾坐一達,一總子,把失傳的花兒給留下。花兒本是心上話,沒樣子,有各式各樣的唱法……”
歌唱改革開放給農村帶來的新變化、新氣象和新生活,《把改革的尕花兒漫上》唱:“茉莉香茶黑白糖,在細瓷的蓋碗子泡上,把治窮致富的根扎上,把四化的尕花兒漫上……”
張明星的花兒頗富文採與詩意,以形象化的語言來描述和展示對歷史文化和生活的體驗,表達群眾心聲,表達對黨的熱愛。《要實現共產主義的明天》唱道:“雲彩裡邁步風送爽,登六盤,披一身朝霞的紅光,踏散了露水銀珠兒淌,濕衣裳,沾一身滿窪的山香……”
一大批帶著泥土氣息的山花兒通過民間歌手之口唱響山川,是六盤山流淌的清泉,是黃河水澆灌的甘甜,是淳朴的民風、古老的文化交融釀造的藝術美酒,呈現深層的民間民俗文化積澱。
往日上不得台面的“村野俚曲”,擺脫黑夜的束縛,植入明亮的河道,溫潤的新時空。新時代的花兒,恰同學少年,悠游於全新的藝術境界。
當亙古荒原變為青山綠水、金山銀山,同樣的唱腔,不同的詞,悲苦花兒化為歡樂花兒。幾十年來,寧夏人民戰風沙,驅貧魔,樹起一座座感天動地的豐碑,寧夏花兒隨著時代的發展綻放新顏。
從聲嘶力竭、苦水滴答到氣質從容、熱情迸發,是時代的內生動力使然,是個體風餐露宿的不息斗志,是群體逆風翻盤的壯美嬗變。
四
寧夏花兒的發展脈絡,印証藝術是時代與文化的“融合體”,寧夏花兒的“活態傳承史”,也是這片土地上人們的不懈奮斗史。
當干沙灘化為金沙灘,山區花兒傳承人約三分之一融入川區,他們入鄉隨俗,原本扯著嗓子漫的“上去高山嘛一道梁”演變為“走過一川又一川”的淺吟低唱,“南腔”與 “北調” 趨於融合,地理意義的大山消退,思想觀念的大山溶解,廣闊新天地在眼前鋪展,人們與花兒中千百次呼喚的美好生活深情相擁。
2009年,寧夏花兒入選世界非物質文化遺產,花兒迎來全盛期,大批花兒歌手迎風綻放。
撒麗娜演唱的《眼淚花花把心淹了》,與搖滾歌手合作,將現代音樂元素加入其中,受到網友好評。如今,她在網絡平台上的關注度頗高,區內外不少年輕觀眾紛紛向她請教花兒唱法,寧夏花兒與時尚熱度完美融合。
撒麗娜走上花兒之路源於一句鼓勵。
2005年,19歲的撒麗娜從固原師范畢業進入海原縣文工團工作,在一次演出后,一位老師對她說:“姑娘,你適合唱花兒。”這位老師叫馬漢東,被稱為“花兒王子”,撒麗娜師從馬漢東,開啟花兒之路。
一代代歌者,是寧夏花兒的活態傳承人。
馬漢東常常站在老家海原縣的山坡上,唱花兒《上去高山望平川》,歌唱美好生活。
“上去這高山者喲,望平川呀,望平川呀,平川裡有一朵牡丹呀……”
馬漢東的山花兒悠揚、高亢、清脆,曲調豐富,朴實生動,代表曲目有《阿媽的蓋碗茶》《新世紀趕上個新規劃》《漫起花兒唱起歌》等,為寧夏花兒文化的傳承發展不懈努力。
馬漢東曾說,因為方言和地域的局限性,寧夏花兒的傳承面臨困境。雖然愛好者眾多,但專門學習花兒的人尤其是年輕人還是少,花兒傳承堪憂。“不能固守傳統,要盡量讓唱詞向普通話上靠,要讓花兒像信天游一樣,張嘴一唱別人就聽得懂,聽懂了才能學唱,才能將花兒發揚光大。”在他眼裡,花兒不僅是音樂,更是歷史的敘事詩。
寧夏花兒曾一度青黃不接,甚至幾近消亡。
20世紀80年代以后,受經濟、社會觀念等因素影響,寧夏花兒出現斷層,很多人不再唱花兒,“人去花滅”的燃眉之急令當時的“花兒歌王”馬生林等人十分憂心。
馬漢東曾拜馬生林為師,學習花兒演唱。
馬生林是海原縣海城鎮下廟溝村人,唱了一輩子花兒。因為唱花兒,家裡曾一貧如洗,2007年他患胃病無錢醫治提前出院,寧夏非物質文化保護中心工作人員送其到銀川的醫院檢查,幫他治病,並搶救性對他唱的花兒進行錄音、錄像。自治區文化廳安排專項經費為他改造破舊的住房,爭取到自治區民政廳支持,馬生林住上了政府為他蓋的3間新房。
馬生林站在新家門口,唱道:“出去個大門,我往樹上看呀,喜鵲兒盤窩呀(著哩),我把我的大眼睛哈想著……”
唱腔高亢清亮,粗獷中飽含深情,有人形容歌聲“像一碗釅苦的磚茶,高音抖澀著直走上去,哽住了,堵在人的心上,許久不能平息”。
即景生情即興創作是馬生林的絕活,他自幼在甘寧一帶學唱過400余首花兒小曲,海原的山花調子多由他傳唱,曾多次為影視片配唱,在北京大學課堂裡唱過花兒,全場鴉雀無聲。
2016年5月,馬生林去世,作品成為絕響,“老輩人傳下來的手藝不能丟”,張明星等花兒人暗下決心,一批批花兒歌手也站出來,全力傳承推廣,社會各界合力澆灌,寧夏花兒煥發新生。
寧夏花兒被譽為西北文化的活化石,根強健,魂不斷。
五
“園子裡長的綠韭菜,不要割呀,你叫它綠綠地長著……”日前,國家級非物質遺產代表性項目花兒傳承人、68歲的王德勤教學生唱花兒《綠韭菜》,這首小調,她的孫女鄭炎卓唱得很不錯。
“這首經典花兒歌唱人民對美好生活的贊揚,歌唱勞動人民生生不息的精神。” 王德勤說,寧夏花兒的傳承,必須從娃娃抓起,借助社會各界的力量,讓花兒絢麗開放。
憶苦思甜,忘不了那些注滿奮斗精神的清晨,是一曲曲花兒叫醒的。
西海固的山梁溝峁中,一層層梯田,一座座水壩,一條條公路,一幢幢新居,一個個明麗的新農村……寧夏人民闖出新生活,飄蕩於山前屋后的一曲曲花兒,將心上的話兒連綴成句,讓廣闊的土地傳承生機。
文化的力量無形而強大,音樂與語言擁有滴水穿石之功。隨著時代的發展,花兒形態也在變化。
馬生林、馬漢東二位“花兒王”及張明星等大批花兒歌手相繼過世,很多花兒人進入年邁,新一批花兒歌者又活躍在舞台上。
對新生代花兒歌手來說,前輩歌者留給后人最豐厚的記憶,比起歌唱方法,更重要的是克服一切困難、不屈不撓的奮斗意志,塑造著寧夏花兒的精氣神,也鑄造著寧夏花兒人始終昂揚飛翔的時代群像。
自治區級山花兒傳承人雲存德唱了幾十年花兒,對《清眼淚》《獐子吃草滾石崖》《渴死了涼水罷喝》《扎花的兜兜滿腰轉》等寧夏花兒如數家珍。他認為,如今寧夏花兒傳唱形態發生了明顯變化,從原有的自娛自樂口口相傳的形式,走向城市、走向學校、走向社會大舞台﹔藝術形態由原來“山歌”“野曲”中走出來,以有曲有譜有伴奏、歌伴舞、分聲部、大合唱廣場舞曲等形式廣泛傳唱﹔聲樂形態在原來的令調花兒、小調、宴席曲、酒令曲的基礎上不斷創新,應用現代音樂元素,通俗唱法,勁舞DJ版舞曲不斷發展﹔傳承形態也在不斷變化,由原來拜師帶徒、“一對一”“關門弟子”形式,走向大面積教學、廣泛帶徒,學生和徒弟並存的趨勢﹔花兒會由原來民間自發的鬆散形式,轉向由政府搭台、有組織有保障的花兒大舞台傳唱,極具時代特征。
寧夏花兒研究工作者馬劍龍是原生態花兒歌手,搜集整理花兒4000多首,他說:“花兒是依存山野而生的。隨著城鎮化、信息化步伐的加快,花兒逐漸失去了山野優勢,面臨著重大的生存挑戰,山野花兒會向城鎮花兒會的遷移,無伴奏向有伴奏的過渡,花兒的小調化傾向越來越明顯,內容越來越多地反映當下政風民情,這些是花兒形態變化以適應社會變化的重要特征。”
曾被稱為寧夏花兒“金嗓子皇后”的李鳳蓮,退休后從西吉縣搬到永寧縣閩寧鎮,這幾年在家養病期間,用微信逐字逐句給徒弟們教唱花兒,老一輩花兒人將傳統與現代的融合,不斷為花兒注入新鮮血液。
“花兒是歷史的、流動的、活態的,不同時代、不同環境、不同倫理道德標准都會對其產生影響。一首花兒母體在民間傳承傳播過程中往往會與周邊民歌(花兒)不斷融合,基本要素也會發生變異,呈現‘十唱九不同’現象,成為花兒文化多樣性的一個新形態。”寧夏大學特聘研究員屈文焜說:“傳承人的實際傳承過程不能急躁,不能搞‘基因突變’,它需要時間。首先應該強調師徒間的言傳身教,要傳授好、繼承好,在此基礎上創新發展。”
內生動力是一切生命的原動力。不屈的意志,不竭的斗志正是寧夏花兒的靈魂。憑著不服輸的精神與不斷進取的意志,寧夏人民改變了悲壯的歷史,改寫了荒原的記憶。
花兒已與寧夏山河融為一體,共同構成人文生態,忠實記錄寧夏群眾的心路歷程,其所創造的藝術形象和體現出的美感,是文化學、社會學、民俗學等諸多領域的研究寶藏,是對歷史的挖掘,也是對現實的折射,對未來的祝願。
如今的寧夏大地美景無限,如今的好日子無邊無際。
高山,好水,花兒,情義連綿。(記者 張慈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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