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治沙路 幾多護林事
滿目蒼翠的寧夏靈武白芨灘國家級自然保護區。(圖片由寧夏靈武白芨灘國家級自然保護區提供)
工人在草方格中播種。
護林員在檢查樹木生長情況。
草方格固定流沙。
對靈武市白芨灘人來說,那些艱苦治沙和護林的日子,沾滿了疼痛、淚水、喜悅,也貫穿了幾代白芨灘人的綠色夢想。
如今,白芨灘人以每年造林2萬畝的速度,在毛烏素沙漠邊緣筑起了一道東西寬30公裡、南北長61公裡的綠色屏障,從治沙防沙堅守林區到依靠沙產業致富,實現了治好沙、管好沙、用好沙的“沙產業”雛形,創造了世界治沙史上的奇跡。
最遠的護林點 一個人的堅守
4月4日晚,靈武市白芨灘防沙林場白芨灘分場東灣護林點。
“下雨了,又可以播種了!”吳敬忠欣喜地從屋裡出來,瞅了瞅灰蒙蒙的天空,這場雨他期盼了許久。
9年,4萬畝林區,58歲的吳敬忠守護著白芨灘防沙林場最老的護林點。這片林區有父母當年栽下的樹木,樹的年齡比他還大,陪伴著它們,仿佛在時光斑駁中看到了父母年輕時植樹的模樣。
吳敬忠守護的東灣護林點位於靈武市與鹽池縣交界處,距離白芨灘防沙林場白芨灘分場4公裡左右,是寧夏靈武白芨灘國家級自然保護區最偏遠的一個護林點。白芨灘分場有5名護林員,吳敬忠是唯一一個常年居住在東灣護林點的護林員。
“夜裡刮風,我睡不著就去林區轉轉,這不怕下雨,就怕刮風。”一早,吳敬忠開始巡林,他的日常職責就是從護林點出發到東灣管護區域的界線,每天來回巡護49公裡。
“這是‘沙漠姑娘’花棒,這是‘鐵漢子’檸條,它們的抗旱防沙能力特別強,白芨灘的這片綠洲全靠它們了。”如今,吳敬忠已累計完成治沙面積1萬余畝,栽植花棒、檸條、沙拐棗256萬余株,撒播草籽1萬公斤,點種2萬公斤。這些數字刻在了他心裡,是一輩子的驕傲。
吳敬忠出生在白芨灘林場,對這裡有著無法割舍的情懷。時光荏苒,一些同事退休了,也有同事陸續調離。吳敬忠卻依然守護著這片林區,每天帶著防火工具在林區裡巡護,風裡來雨裡去,他說,自己是在守護白芨灘人的“初心”。
巡邏、做飯,每個夜晚靜得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9年來,吳敬忠在這片荒涼之地默默堅守,雙腳如他守護的小葉楊林的樹根一般,扎根在沙漠深處。“白天還好,在林區裡可以到處轉,還能看見各種小動物覓食。到晚上,偌大的護林點就我一人,還是會感到孤獨。”寂靜的夜晚,吳敬忠就給自己補充“精神食糧”,他把書籍翻出來,一頁一頁翻看並作注釋,床頭的書已被翻起褶皺。
吳敬忠還把“入黨誓詞”以及這些年他工作、生活的照片一起貼在值班室的牆上,做了一個屬於自己的“初心牆”。“這面牆上的內容越來越多了,它也時刻提醒我不忘老一輩治沙人的初心,激勵自己守好前輩留下的這片林。”他把每一棵樹都當成自己的孩子,在他悉心守護下,東灣護林點從未發生過一起火災,4萬余畝灌木喬木林成為阻沙的天然屏障。
吳敬忠在自己的微信朋友圈寫下了一個護林員的承諾:我是第二代白芨灘治沙人,是一個護林人,更是一名黨員,我堅守的是白芨灘人不屈不撓的治沙精神!
三代護林人 沙海變綠洲
今年是趙衛星作為護林員的最后一年。
“年底就退休了,我要站好最后一班崗。”馬上60歲的趙衛星是白芨灘防沙林場橫山管理站年齡最大的護林員,他守護著7.5萬畝林區。
巡林很耗體力,尤其夏天蚊虫多,隻能穿上厚厚的工作服,一天下來身上要被汗水浸透好幾次。“巡林除了發現火災隱患,還要及時觀察樹木生長情況,如果生虫必須採取補救措施。”趙衛星坦言,他走遍了林區的溝溝坎坎,這裡有多少山頭,林中有多少路口,他如數家珍。
夜間巡林比較危險,凌晨兩三點巡林是常有的事。“一些偷盜者,夜間會到林區附近企業偷石料,還有一些人會去林區抓蠍子。他們為了個人利益把大家辛苦種的樹踩踏得一塌糊涂,這是最讓人心痛的。”趙衛星說,好幾次為了制止非法行為,他不慎從幾米高的山坡上摔下去。
午后陽光洒在趙衛星的臉上,留下一道道光影。趙衛星已在林區步行了3個多小時,他拿出手機拍下巡林情況,並在微信工作群中寫下:“林區安全,沒有異常情況”。
作為第二代白芨灘治沙人,這片林區有他難以忘懷的記憶。“真希望自己再晚幾年退休,這片林區我還想再守護幾年。”
“每年3月10日至4月10日是防火緊要期,站上8個護林員全員無休,他們每天分布在不同片區巡林。中午沒辦法回來吃飯,站上就安排送飯,護林員經常兩三點才能吃上午飯。”橫山管理站站長蘭鵬華告訴記者,橫山管理站管理著17萬畝林區,轄區企業煤礦較多,護林員不但要防火還要防盜,每個人的管護任務都很繁重。
在靈武市白芨灘防沙林場,8個管理站共有90余名護林員,他們用雙腳丈量大地,幾十年如一日與樹木為伴,在護林路上走過了一年又一年。
78歲的蘭治國是白芨灘第一代治沙和護林人。“我從16歲開始治沙,那時生活苦啊!沒有房子,就在地裡挖個坑,坑上搭個棚子住在裡面。”蘭治國回憶當年的治沙情景,沙漠裡種的樹苗都是工人們一棵一棵背進去的。風沙太大,經常一夜大風就能把樹苗連根拔起。一個冬天過去,大家一年栽下的樹苗幾乎沒了蹤跡,沙漠又恢復了原樣。
29歲的馬文澤是第三代護林員,也是靈武市白芨灘防沙林場最年輕的護林員。如今在羊場灣管理站工作的他,已有7年的護林員的經驗。
“我是站上的技術員,主要負責生產方面及平時林帶的養護、灌木復壯更新等任務驗收、報表、報賬等工作。”在馬文澤的記憶裡,小時候的每個春天,父親都在治沙一線無法回家,即便偶爾回一次家,也是一身沙土。
“寧掉十斤肉,不讓生態落了后。”這句話傳承了三代白芨灘人的精神。馬文澤的女兒4歲,兒子1歲。兩個孩子都是妻子生產完第二天,他匆匆看一眼便又趕到林區上班了。“都說護林員辛苦,其實護林員的家屬更偉大,我們常年不在家,如果沒有家人的支持也堅持不下來。”馬文澤坦言,三代白芨灘人通過不懈努力打造出寧夏河東的綠色屏障,作為第三代護林人,他很自豪可以接過前輩們的接力棒,繼續守護著這片充滿奇跡和夢想的綠洲。
昔日沙裡種樹 如今沙裡淘金
沿著顛簸的公路,車輛駛入豬頭嶺林區。
清明節剛過,連著幾天下雨,沙漠變得潮濕。眼下,正是播種的好時節,工人們在沙漠裡的草方格中播撒檸條種子。
寧夏靈武白芨灘國家級自然保護區管理局副局長魏蒙,穿行在灌木林立的沙漠中,努力找尋一處黃土層稍厚一點的地方。
在一處灌木叢下,魏蒙蹲下來用手輕輕搓起地上的一塊沙皮拿給記者看。“這塊沙子已經結皮了,薄薄的這層黃土可是治沙功臣,它可以固定沙子,讓沙子不再流動。”魏蒙說,治沙造林的目的就是造土,70年來,林場幾代治沙工人不知經歷了多少艱難困苦,才讓沙子裡長出了2厘米的固沙黃土,這黃土比金子都珍貴。
在寧夏靈武白芨灘國家級自然保護區治沙博物館裡,滾動的大屏幕上不同的面孔交替出現。“大屏幕上的人是林區職工和附近的農民,他們每個人都種下了數不清的樹,只是不少人已經長眠在這片沙漠中了。”魏蒙凝視著屏幕上那些熟悉的面孔,幾十年的與沙共舞、汗水筑綠的歲月仿佛就在眼前。
走進靈武市白芨灘防沙林場的產業發展片區,沙地上的一棟棟大棚綠意盎然,55歲的王少軍正在韭菜大棚中收割今年第二茬韭菜。
“去年投資了60多萬元建韭菜大棚,今年韭菜賣得不錯,收入20萬元沒什麼問題。”王少軍個子不高,臉色黝黑,笑起來眼睛瞇成了一條縫。作為白芨灘防沙林場的工人,除了防沙治沙還能通過治沙發展產業,在致富這條路上王少軍成了林場“紅人”。
2001年,王少軍離開白芨灘來到高沙窩收費站當臨時工。“在外面兩年,心裡總惦記著林場,咱林場幾代人防沙治沙我不能缺席。”王少軍說,2003年,他回到白芨灘又開始了防沙治沙,並通過發展“沙產業”增收致富。
如今,王少軍的女兒大學畢業后也回到了靈武市白芨灘防沙林場工作。“艱苦奮斗,不屈不撓,這是幾代白芨灘人的精神,這精神得代代相傳。”王少軍笑著說,如今的白芨灘早已變了模樣,這片沙,這片林,是永不磨滅的希望。
51歲的楊幸福,如同他的名字一樣,如今的生活過得幸福滿滿。
“從3月25日開始上市,一個大棚的毛桃已經全部摘完,兩周一個棚就能收入3萬元。”4月9日,楊幸福送走了最后一批採摘的游客。
楊幸福是甜水河管理站職工,2008年開始種植大棚,如今他已擁有11棟大棚,大棚數量是林場職工中最多的。從最初種植蔬菜,到后來發展特色經果林,楊幸福一直在摸索種植既能起到生態保護作用,又能創造經濟效益的果蔬品種。
“我們通過治沙發展沙產業,生態保護永遠是第一位,在此基礎上再去想如何通過現有條件去創造經濟價值。”楊幸福告訴記者,他現在種了8棚的葡萄,3棚的毛桃,今年“五一”又有4個棚的果實迎來採摘期,每個棚預計最少收入3萬元。
“治沙要與致富同步發展才可持續。以前治沙越治越窮,現在我們通過發展多種經營不斷增強自身造血功能。”魏蒙介紹,在沙區邊緣有水的地方,採取滴灌節水技術,營造喬灌混交林,種植沙地經濟林,發展“沙產業”。如今林場發展了四大支柱產業,種植特色林果3000畝、苗木2000畝、沙地韭菜1000畝,溫棚232座,建起了一座千頭奶牛養殖場,靠多種經營反哺治沙並帶動職工增收。去年,林場一線職工人均收入超過10萬元。
近年來,通過第三方咨詢公司對白芨灘防沙治沙每年產生的森林生態系統效益進行監測和評估,白芨灘保護區每年生產的森林生態系統服務功能總價值達15.88億元。白芨灘開展的防沙治沙對保護黃河流域寧夏段生態安全作用不可估量。
以前沙裡種樹,如今沙裡淘金。幾十年過去,沙漠綠了,職工富了。靈武市白芨灘防沙林場已走上了從防沙之害到用沙之利的可持續發展道路。(記者 張曉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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