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訪隔離病區

——在自治區第四人民醫院親歷戰“疫”

2020年02月27日09:46  來源:寧夏日報
 

  醫護人員正在為新冠肺炎危重症患者輸入血漿。

  2月23日凌晨4時,走廊裡一名專家累得坐在椅子上打瞌睡。

  進入隔離病區,一切物品不得帶出,記者隻能在紙上記錄,再通過照片形式將採訪內容傳出來。

  (圖片由自治區第四人民醫院提供)

  連日來,寧夏治愈出院的新冠肺炎患者日漸增多,一個個好消息接踵而至。這一切都離不開疫情救治最前線醫務人員無懼生死的付出。

  2月22日,經自治區第四人民醫院同意,本報記者進入隔離病區採訪,親身體驗了穿脫防護服的全過程,目睹了醫護人員在最危險的地方開展工作的全過程。

  2月22日8:30

  穿上這身“大白”套裝,先要接受培訓考試

  進入隔離病區,必須全副武裝。

  很多人喜歡叫防護服為“大白”,因為這身連體防護服穿上身,從頭到腳都是白色的,看上去像迪士尼動畫電影《超能陸戰隊》裡的充氣醫療機器人“大白”。

  但要穿好這身“大白”套裝,並不容易。

  2月22日早上,在進入隔離病區前,自治區第四人民醫院黨委書記趙曉專門安排院感部門副主任護師朱月珍,對記者進行嚴格的穿脫防護服培訓。

  “必須學會穿脫防護服,考核合格才能進入隔離病區。這是最基本的條件,也是硬杠杠!”

  “保証完成任務!”

  早上8:30,培訓開始了。

  “穿脫防護服的要點:要時刻記住,防護是第一位的!這身衣服是為了保護自己不要暴露在污染環境裡,所以,全身上下,所有的皮膚都必須包裹在防護服中。”朱月珍說。

  “女士的頭發必須全部束起來,方便包裹在手術帽中,不能有頭發留在帽子外面。”

  “戴乳膠手套之前,先要檢查手套是否有破損,像這樣給手套的5根手指鼓氣,如果發現鼓不起來,就說明手套有破損,起不到防護作用,必須更換新的手套。”

  “佩戴N95口罩,必須和自己的臉嚴絲合縫,戴上后使勁呼氣、吸氣,如果發現口罩邊緣漏氣,說明口罩佩戴不規范。”

  “防護服是連體的,要注意不要把衣服的任何一角拖在地上,那樣就受到污染了。”

  ……

  經過一個上午的緊張培訓,在2位老師認真監督下,經過3次穿脫訓練,我終於學會穿脫防護服,為進入隔離病區做好准備工作。

  2月22日23:30

  穿上防護服半個小時后,我的頭開始疼

  2月22日晚上,任務來了。

  “今晚會有康復患者捐贈的血漿送到醫院負壓病房來,這是寧夏首次針對新冠肺炎患者實施‘血漿治療’方法,是具有重要意義的一刻,請記者協助我們記錄下這個工作流程。您准備好了嗎?”自治區第四人民醫院宣教科科長王曉煒說。

  “准備好了!”我說。

  當晚23時,在醫院工作人員的陪同下,我們走進醫院收治新冠肺炎患者的3號樓。

  “這扇玻璃門后面就是隔離病區。非常時期,為了保証病區不污染外界,我們將這扇門用塑料膠帶嚴嚴實實地封了好幾遍。”

  “進入隔離病區有嚴格的流程,每一條通道的標准操作流程是什麼,都有嚴格規定。”工作人員說。

  來到醫護人員更衣室,在護理部副主任顧春娥、外勤護士長司彥玲的監督和幫助下,我開始正式穿戴防護裝備。

  先做好個人清潔,去除身上的所有物品,穿上醫護人員的專用工作服,再開始穿戴防護服。

  “穿防護服的順序是從頭穿到腳:先整理好頭發,戴好帽子,再戴口罩,保証防護口罩的系帶固定在帽子上面﹔接著穿衣服﹔最后穿鞋套。”

  “防護服一定要把全身都包裹起來,脖子也不能露出來。”顧春娥說。

  雖然記者接受過嚴格培訓,但實戰操作時,難免緊張,每一個環節都進行得很慢。

  “別緊張,按照我們的要求穿戴防護用品就不會有問題。”司彥玲說。

  十幾分鐘后,全套防護服穿戴整齊:頭上戴了兩頂手術帽﹔臉上是兩層口罩,裡層是N95醫用防護口罩,外層是醫用外科口罩﹔口罩上面是護目鏡,護目鏡上面是防護面屏﹔身上穿了一層防護服,又在外面加了一層藍色隔離衣﹔手上是兩層乳膠手套,一層手套套在防護服袖子上,另一層手套套在隔離衣袖子上﹔腳上是一層靴套外加兩層鞋套。

  我們此次進入的目的地是污染區,按規定需要進行三級防護。

  “如果有人手上有傷口,可以加戴一層乳膠手套。”司彥玲說。

  此時,我已經感到呼吸有點困難,兩層防護口罩緊緊地壓在臉上,連張口說話、甚至做個面部表情都有點困難。

  戴上護目鏡和面罩后,視野不像平時那般寬闊。眼睛有點痒,但是不能揉,隻得任由眼淚從眼裡流出來﹔不一會兒,口罩裡呼出的熱氣就讓護目鏡和面罩起霧,眼前白茫茫一片。司彥玲幫我重新擦干淨護目鏡和面罩,在鏡片和面屏上面各涂抹了一層洗手液。“這樣就不容易起霧了。”她說。

  此刻,需要送到病房的血漿還在檢驗科進行交叉配血試驗。

  交接夜班的醫生、護士開始陸陸續續來到更衣室,更換防護服,准備進入病房工作。

  我們在一旁等待呼叫。

  半個小時后,我感到臉頰有點疼,頭也開始有點疼。

  “可能是口罩系得太緊了,邊緣的密封條壓迫到臉上的血管神經,導致了各種不舒服。不過系緊才能有效防護,這一點必須要克服!”顧春娥說,有些醫護人員初次穿防護服不適應,還發生過暈倒、嘔吐等現象。

  穿著防護服什麼也不干,僅僅半個小時就這麼難受。而救治一線的醫護人員每天都要穿戴成這樣,在隔離病區裡持續工作4至6個小時,忙碌的時候還要更久。可想而知,他們穿著這樣的裝備開展工作,該有多麼辛苦。

  2月23日凌晨1:30

  負壓病房裡忙碌的“藍精靈”

  “血漿來了,請下樓接一下。”2月23日凌晨1時30分,司彥玲的對講機響起。

  司彥玲立即下樓,端著裝有血漿袋的轉運盒,一路快速送到了潛在污染區門口。

  “我們隻能把東西放在潛在污染區門外的緩沖間。為了減少潛在污染區的空氣流動帶來的潛在污染,兩道門不能同時打開。關上這邊的門后,再用對講機呼叫裡面的護士,通知她們開門取血漿。”說著,司彥玲對著對講機呼叫:“楊波、楊波,收到請回復,請到門口取血漿!”

  “收到、收到!”對講機裡傳來了回應。

  等候在潛在污染區護士站的護士長楊波聽見后,立刻到入口處取走了血漿。隨后,我們也進入了潛在污染區。

  推開緩沖間的門,首先看到的是潛在污染區的護士站。在這個區域的醫護人員,都是二級防護,隻需穿一層白色防護服,佩戴一層N95口罩、一個護目鏡、一層手套、一層鞋套、一層靴套即可。

  此刻,楊波端著血漿轉運盒推開了護士站對面一個小房間的門,把血漿放在門口的桌子上,然后迅速走出關上門。

  “那是潛在污染區和污染區之間的一個緩沖區。裡面會有專門的護士取走血漿,送進負壓病房。”一名工作人員說。

  “專門的護士是指什麼?”我問。

  這名工作人員進一步介紹,進入污染區的護士是需要做三級防護,他們不能走到潛在污染區來。而緩沖區就是潛在污染區和污染區中間的過渡地段。和清潔區與潛在污染區之間的緩沖區類似,接送物品時隻能先打開進口的門放下東西,再由專人取了東西從出口走出。緩沖區取物是單向通行,裡面的人和物品都是隻進不出的。

  說話間,提前等候在緩沖區的顧春娥已取上血漿,進行查對后,從緩沖區的另一道門送往負壓病房。

  就在顧春娥趕往病房的同時,我們也從潛在污染區的走廊進入了污染區,即確診患者病房所在區域。

  此刻已是深夜。走廊裡燈光幽暗,病房的門都緊閉著,患者們正在休息。隻有走廊盡頭負壓病房所在的區域燈火通明。

  凌晨1時45分,負壓病房外,2名護士正在對血漿進行“三查八對”。

  “患者姓名?”“蘇某某。”“血型?”“AB型。”“血漿編號?”……

  經過3遍核對,確認准確無誤后,護士端起輸液器和血漿,走進負壓病房。

  “對於每一項治療,我們都要嚴格執行‘三查七對’流程,輸注血液制品要執行‘三查八對’,確保對患者輸液、治療准確無誤。”顧春娥說。

  血漿核對無誤后,緊接著,醫護人員共同進入負壓病房,對患者實施治療。

  所謂負壓病房,即病房內的氣壓低於室外氣壓,確保病房內被患者污染過的空氣不會泄漏出去。

  雖然經過多次採訪,聽醫生描述過負壓病房的功能、特征,但第一次來到這裡,我還是被其獨特的裝置所吸引:病房門口安裝著一個氣壓表,表面顯示:此刻室內氣壓為負壓10帕。氣壓表上方有一個標簽,上面寫著“陽性”,提示醫護人員,裡面的區域正處於高度污染狀態。

  醫護人員觸碰自動門的感應踏板,進入負壓病房的緩沖間,等待自動門關閉后,才能打開第二道門進入病房裡面。

  隔著負壓病房緩沖間的玻璃窗,我可以看到裡面的情形:病床上躺著的,是位年長的危重症患者,臉上戴著呼吸面罩。但從一旁的儀器顯示來看,患者的心率、呼吸、血氧指數都比較平穩。

  “阿姨,先給您少量輸點鹽水沖管,隨后給您輸入的是血漿。”

  “這是康復患者捐獻的血漿,裡面有抗體,可以幫您更好地治療新冠肺炎。”一位護士說。

  在護士操作的過程中,專家們緊張地查看患者的氣色、生命體征監測儀,以防出現突發狀況。

  半個小時后,專家從病房裡走出,到另一間負壓病房。

  時鐘嘀嘀嗒嗒,隻見一群身穿藍色隔離衣的人在忙碌。每個人都無法看清面部,但從隔離衣上寫著的名字,能夠依稀辨別出,此刻在負壓病房裡的,有自治區診療專家組組長周瑋、自治區診療專家組成員王曉麒,還有自治區第四人民醫院的醫護人員。

  2月23日凌晨4:00

  走出隔離區:“脫”比穿更難

  轉眼已是2月23日凌晨4時。

  拍攝的間隙,記者看到病房外門口的方凳上,有位醫生疲憊地坐在上面打瞌睡。發覺記者拍照,醫生抬起頭來,原來是自治區診療專家組組長周瑋。

  拍攝完,記者隨顧春娥向隔離病區外走。

  “出隔離病區也有嚴格的流程。不能隨意走動。按照污染程度,每到一個區域,脫掉一層防護裝備。現在,我們先到一脫區域,脫掉最外面藍色的隔離衣。”顧春娥告訴記者,我們身上穿的防護裝備最難的不是穿,而是脫。

  “穿的時候,所有的裝備都是清潔的,按照流程可以盡快穿戴整齊。但在脫的時候,你已經在污染區域待過,那麼你必須得時刻提醒自己,全身上下都已經被污染了,每脫一樣東西,都要注意,隻能接觸外層,不能污染裡層。絕對不能抱有僥幸心理!”

  和穿防護服的順序相反,脫的時候,先脫掉鞋套,再依次脫防護面罩、外層口罩、外層帽子、隔離衣和手套。

  脫隔離衣的流程裡還有一個至關重要的程序:洗手。脫衣前先洗手,然后每脫掉一樣裝備,必須洗一遍手。

  洗手用消毒凝膠,採取“七步洗手法”。

  經驗豐富的老護士把洗手的7個步驟總結成“內、外、夾、弓、大、立、腕”七字訣。

  “因為脫的過程中,都是用手去接觸污染過的外層防護設備,所以一定要每脫一次洗一次手,才能保証降低感染風險。”

  一脫區順利結束。此時的我和顧春娥從“藍精靈”變成了“大白”。

  進入二脫區之前,顧春娥提醒我們,要把拍攝器材全部放入消毒液中浸泡消毒。

  “必須浸泡半個小時以上,才能達到殺菌消毒的效果。”顧春娥說。事實上,除了這次專門拍攝,通常情況下,進入污染區的所有物品都不得帶出。

  在二脫區,按照從上往下的順序脫。在這個環節裡,最難的是脫掉連體防護服。

  “手指絕對不能接觸到衣服裡面,所以要邊脫邊把衣服卷起來。”

  一身連體服,反手邊脫邊卷,的確是個技術活。

  “不要著急,慢慢脫。先脫帽子,再反手抓住帽子,慢慢往下扯,邊拉邊往下卷,把兩隻手都卷在裡面。注意防護重點!”顧春娥在一旁提醒我。

  好在經過了專業培訓,此刻雖然緊張,但仍不至於亂成一團。

  經過幾分鐘的努力,終於將“大白”順利脫下,防護服被卷成一團,最后和手套、靴套一並卷著脫掉,放到醫療廢物垃圾箱。

  接著,洗手、摘護目鏡,洗手、脫鞋套,洗手、摘口罩,洗手、摘帽子,洗手……粗略估計,一脫、二脫程序全部做完,需要反復洗手十二三次。

  “還不錯,整體流程沒有大的失誤,細節上仍應再慢一些,防止氣流擾動,引起氣溶膠傳播。”顧春娥在一旁點評說。

  最后一步,洗澡。按照規定,必須流水沖洗30分鐘,換干淨衣物后,再按照規定路線走到清潔區。這才算完成走出隔離病區的全部流程。

  走出隔離病區時,已是清晨5時。聽到更衣室護士談論說,患者體征平穩,專家們舒了一口氣。

  王曉煒說,平時病房用血漿,從採集到臨床使用,至少要花費3天時間。這次,從新冠肺炎康復者積極捐贈血漿,到血液中心檢測,再到醫院臨床治療,各級醫療單位通力合作,全程開通綠色通道,僅僅用了不到12個小時。

  “現在病房裡的患者已經不多了,不知什麼時候能全部出院呢?”記者問王曉煒。

  “快了,勝利在望!”他說。

  抬頭看,此刻漫天星斗,黎明即將到來。

  記者手記

  進入隔離區採訪 是一種什麼體驗

  尚陵彬

  在寧夏戰疫最前線,在自治區第四人民醫院隔離病區,那些用血肉之軀為我們擋住未知凶險的人們,究竟在以怎樣的狀態日夜戰斗?

  我想,作為記者,對他們最好的致敬,就是親眼去看看他們工作的樣子,用最真實的感觸去記錄這些最可愛的人。然后,把我的所見所聞所感,講給我的孩子、我的親人、我的朋友,和無數被恐懼和悲傷籠罩的人們,讓大家知道,疾病並不可怕,我們終將戰勝疫情!

  在這個被稱為寧夏疫情救治最前沿的“戰場”上,在這個人們聞風色變的“紅區”裡,我沒有見到一個人是逃避退縮的,他們的眼眸裡燃燒著烈火,勇敢又堅定地沖在前面。

  進入隔離病區后,我還獲得了意外的收獲:勇者並非生而無畏,不怕苦不怕死,或許值得歌頌,但不是我們唯一的支撐。

  面對看不見的敵人,面對看似可怕的病魔,智慧的大腦、嚴謹的工作、認真的態度,才會讓我們信心百倍。

  採訪中,護士長反復提醒我,要做好“手消”,運用“七步洗手法”,但凡感覺到自己接觸了污染物,都要認認真真仔仔細細地洗手。這讓我覺得很有趣。這件在平日裡並不怎麼受人關注的小事兒,在這裡成了至關重要的大事。把這件小事兒做到極致,做成習慣,就擁有了保護自己的力量。

  此刻,我的內心是踏實的。進入“紅區”前的緊張、擔心、害怕,都變成了自信和篤定。

  所以,你若問我,進入隔離病區採訪是一種什麼樣的感受?我想說,一切恐懼源於未知,面對病魔,驅使我們一往無前的,不只是一顆勇敢的心。(記者 尚陵彬 文/圖)

(責編:吳隆重、寬容)